家有碓窝
04-28 09:18
□黎强

家有碓窝,日子就实实在在的,也是有滋有味的。

在我记忆中,居家过日子的河坝街人家,都有一副或大或小、或新或旧石质的碓窝,舂海椒、舂花椒、舂大蒜、舂芝麻。碓窝,这种古老的农耕时代的产物比任何物件都流传久远,与市井人家的烟火气融为一体、密不可分。在老街老巷玩得风生水起的娃儿,只要一听到哪家哪户说到“碓窝”二字,鼻翼间立马就飘来粗茶淡饭的味道,方才回过神来,觉得早已经“咕咕”叫的肚皮更添了几分饿意似的,撒开小腿就往家里跑去。

我家里的碓窝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用青石打的,父母亲都很珍惜这个家当。碓窝是家里的好帮手,没有碓窝舂出各式各样的调料、原料,家里是缺少味道的,小日子就显得寡淡无奇。平日里用了碓窝,母亲总是细心地用大铁锅或大鼎锅的热水,先把碓窝热洗一遍,用竹刷把把碓窝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的,端到阳光下暴晒。待碓窝干透了,才倒置在屋角一隅的木台上,用一把老蒲扇盖着,免得脏了碓窝里面。

小娃儿总是贪玩好耍,不愿意干家务活。母亲在大铁锅里炒好海椒,布置任务让我舂海椒面。想起舂海椒那股辣味会冲得人喷嚏连天,还得用一张毛巾捂住口鼻,那滋味可不好受,我千百个不愿意,想溜。母亲正色道:“偷懒嘛,看你中午吃不吃油辣子蘸嫩豆花?”说罢,母亲转身进了灶房,让我一个人蹲在碓窝前,懒洋洋地舂着海椒。其实,母亲从灶房的门缝里,早就看见我被豆花拴住了,规规矩矩地舂着海椒面。

绝大多数时间,舂花椒海椒大蒜这类家务活都是父亲来做,主要是大人担心娃儿做这些事毛手毛脚的,一是舂槌没有握好会伤手,二是一不小心就舂坏了碓窝窝沿。父亲一边舂着物料一边自言自语说:“别小看这小小的碓窝,随用随取,随叫随到,一点怨言都没得。”当娃儿的我,哪能够听懂这些话,只是觉得父亲这番话很深奥。不过,挨着父亲站着的我,这回没溜,还向碓窝里添着待舂的物料,让父亲“咚咚咚”地舂着。饭间老桌子上,父亲会给我夹几筷子刚刚从碓窝舂出的作料调和的菜,似乎是对我的奖励。

小时候我是一个“病秧子”,碓窝舂出来的中草药调理了我的身体。苦蒿遍坡长的时节,隔三岔五母亲就去艾坪山坡上采些青绿的苦蒿回来,在碓窝里舂成苦蒿羹,用开水冲兑,调理我的病体。一闻到刺鼻的苦蒿味,我就耍赖不喝。不过,我长大了才明白,这不仅仅是碓窝给了我祛病消疾的帮助,更有母亲疼我爱我的良苦用心。

如今,碓窝渐渐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具有科技含量的料理机、破壁机。而我,对于碓窝是难以忘怀的,它在我成长的岁月中,给了我深深的烙印,既在脑海,更在心里。

(作者系重庆市江津区作协副主席)
编辑 李学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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